80年代黑龙江北大荒，寒冬腊月，大风呼啸，发小的爷爷正在下葬。
发小爷爷是个远近闻名的老教员，教过的学生没有一千，也有八百。
据发小叔叔说，由于发小爷爷是个粗人！做事鲁莽，年轻时，教学生得罪了不少人。因此，葬礼那天，几乎没有几个人。
也就是几个亲戚和几个同龄的老人，葬礼稀稀拉拉，丝毫没有一点气氛。
发小叔叔想尽快结束葬礼，这样的局面，面子上实在不好看。
这时候，远处来了个赶马车的，穿着个破大衣，冻得鼻涕直流，等他走近了，我们葬礼已经结束了，大部队正准备撤退。
这个农民模样的大叔扔下鞭子，扑通跪下来，冲着发小爷爷的坟头，磕了几个响头，然后眼泪飞溅，鼻涕淌一地。
感觉，比发小的家属还要悲伤。
这个细节只有我看见了，发小叔叔率领大部队往镇子里走，准备吃席。
这个老农赶着马车，远远地跟在后面。
席间，没有座位了，我被挤在一帮老人的桌子上。
一桌子大多都是发小爷爷的兄弟和长辈，还有那个赶马车的老农。
老农自顾自地喝起酒来，没和任何人说话。不一会儿大家都散去了，桌子上只有我和这个老农。
客人走得差不多了，发小的奶奶杵着拐杖，坐在我们这最后一张桌子，歇歇脚。
这个老兄弟，你是哪的哈！
老农眨眨眼，盯着发小奶奶 ，然后满脸涨红：你是不是俺大婶子！
你是！
俺是狗剩子啊！
狗剩子！
嗯！俺是狗剩子！然后，老农就拽着发小奶奶的手，唠了起来。
原来，发小爷爷当年是狗剩子的班主任。
那个年代，狗剩子内向性格，从小没有母亲，父亲也在他念初中的时候去世了，于是他索性放弃了学习，天天混。
班主任天天对着他大吼大叫。
狗剩子几乎天天要接受班主任的训斥：怎么没爹没妈就可以放肆吗！这个世界上没爸没妈的人太多了！都想你这个样子混吃等死，不就成废物了吗！
总之，班主任天天揪着他的耳朵吼他！各种谩骂，各种刺激……
班主任对他的各种语言凌辱和精神折磨，让狗剩子恨透了！
狗剩子感觉自己就是个可怜虫，那时候他在舅妈家住着，经常吃不饱饭，有时候趴在桌子上睡觉，招来班主任的一顿大耳雷子。
狗剩子脾气倔强，班主任越是揍他，他就越叛逆！总之，三年内班主任用尽了各种招数，羞辱他，折磨他，都没能改变他。
后来，每周末，班主任都抓着狗剩子去他家，给班主任家劈柴。
或者每周末中午放学，罚他在办公室背诵课文。总之，各种的惩罚和蹂躏，也没能改变他不学习的现状。
狗剩子眼泪噼里啪啦的：大婶子，你还记不记得了！
那时候，俺老师抓着俺去你家，给你家劈柴！你给俺包包子吃！大婶子，俺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包子啊！
狗剩子！俺咋不记得呢！发小奶奶抽出被狗剩子握得紧紧的手，给狗生子擦眼泪：那时候，你肚子里真的没有油水啊！这么大的包子，你一顿吃了六个！
狗剩子眼泪直接喷溅：大婶子，你不知道啊，那时候，一到礼拜六中午，俺老师就罚俺去办公室背书。那时候，俺每天上学都是带着馒头，蘸大酱吃。
每周末，老师就罚我去办公室背题，然后下黑了，就骂着我：你这个畜生！害得俺连饭也吃不成了，走！去小吃铺吃盘子饺子吧！
大婶子，你不知道啊，俺老师那是可怜俺！每周领着俺去饭店吃一盘子饺子，改善一下伙食。
俺老师知道俺这个人要脸面！每回吃完饺子，就踢俺后屁股一脚：下次再背不下来，看俺不扒了你的皮！
大婶子，这些年，俺一次也没来看过俺老师，俺不是记不起他，俺是没脸啊！俺辜负了他啊！
发小奶奶也眼泪霹雳啦的：你这孩子，你老师不就是那个脾气吗！你还记恨他！你现在能吃饱，能穿暖，还成了家，不是挺好的吗！
狗剩子一下子跪扑在了发小奶奶的怀里，嚎啕大哭： 大婶子，俺对不起我老师啊！俺老师救济了俺三年，就是为了让俺能吃一顿饱饭！这些年，俺却一次也没来看过他！
俺在家里还琢磨呢！就算俺混的啥也不是，俺也得去俺老师的坟上磕几个响头，要不，俺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啊！
